中等身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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烏龍單飛記　　　宋孝先
一群雛鷹，經過了航空大搖籃----筧橋的培訓，每個人在左胸前，掛上銀翼的飛行徽章，抬頭挺胸走出孕育我們四年的空軍官校。回頭一瞥，記得入校時，教育長賴將軍殷切的勉勵：「貪生怕死莫入此門，升官發財請走它道」，言猶在耳。曾幾何時，這一群雛鷹的羽翼已漸豐滿，個個胸懷大志，別了孕育我們四年的航空大搖籃，邁向我們從軍報國的下一站---部訓隊，進一步接受嚴格的過渡訓練，以期百鍊成鋼，成為鷹擊長空的空中鬥士。
到了部訓基地，往機坪一眼望去，一排一排停在那兒的是，仰慕已久「北美廠製造的F-86軍刀機」。軍刀機以它卓越的性能，在1951年的韓戰中，就已嶄露頭角，以792比76的輝煌戰果，擊潰了由米格機 (MIG-15) 所掌握空中優勢的「米格走廊」，贏得「米格殺手」的稱號。爾後，更在台海空戰中，使用了最新式的武器---響尾蛇飛彈(AIM-9)，殺敵致果，屢創佳績。軍刀機在空戰中使用響尾蛇飛彈，這是在世界空戰的舞台中，首次粉墨登場，創造了三十幾比一的戰果，更是讓中共的空軍聞風喪膽。從此，我們掌握台海數十年的空優，中共飛機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。我內心在呼喊：「我來了，嚮往已久的軍刀機，今生有幸成為你的騎士，我們早就磨拳擦掌以待。」
見習官的日子，於焉展開。我們僅預計停留半年之久，所以往後生活課程的安排，也就非常緊湊，一連串的地面學科教育，在緊鑼密鼓中完成。最後，我們花了很多的時間，在座艙實習及地面滑行。因為F-86軍刀機沒有雙座，學員的第一課就是單飛，這是非常特別的，所以在惶恐中，大家也都加緊準備。除了課堂上，其他的時間，也都磨著自己的帶飛教官，期望多挖出一些相關的經驗傳承。
完成了座艙實習後，我們學著如何做飛機發動機開車檢查，印象最深刻的是液壓系檢查。為了檢查從正常液壓系，是否會自動轉換到緊急液壓系，我們得前後左右不停的搖動駕駛桿，搖到滿頭大汗，才把正常液壓系3000 PSI (磅平方公寸) 消耗到250 PSI (磅平方公寸)。低過250 PSI (磅平方公寸)這個數值，正常液壓系就會自動轉換到緊急液壓系，這是我近30年飛行生涯中，所遇到頗為特殊的檢查方式。
地面教育的最後一課是地面滑行，因為F-86軍刀機沒有雙座，所以實施這個科目，可辛苦了我們那些教官們。我記得一共有四趟地面滑行，前兩節低速滑行，教官要戴著飛行頭盔，站在機翼上，學員不關座艙罩，教官隨時要把頭伸進來指導。從開車檢查滑出機坪，沿著滑行道，然後進入跑道，加油門模擬起飛，然後收油門沿著跑道、滑行道滑回機坪。這一趟少說也要三十分鐘以上，教官們在冬天季節的北部基地，可喝足了當下的西北風。
到了高速滑行，教官不能站在機翼上「隨侍在側」，所以提示時，千叮嚀、萬交代：「要注意高速時的方向保持，不要操作過量，油門記得速度指示100浬/時，要收回慢車(idle)位置……等等」。見習官第一次高速滑行，也都保持高度警覺，果然都不負教官所望，沒有任何狀況發生。長官們都很滿意，這樣子的表現；孰不知，好戲就要敲鑼登場了。易經所言：「否極泰來，盛極而衰」的道理，馬上就要應驗。
第二次高速滑行，從總提示到分組提示，行禮如儀，照常舉行。然後就看這一群見習官，生龍活虎般的背著救生傘，提了頭盔，拿著飛機放行條，到大坪找自己的飛機去了。有了昨天的經驗，今天個個都駕輕就熟，十五分鐘後，就開始聽到，無線電裡有人呼叫滑出，塔台管制官很有耐心的一一回答滑行許可。不一會兒，進跑道前的加溫坪，已經停滿了飛機。通信指揮車的教官，也到了定位，按照呼叫塔台的順序，一架一架進了跑道。停好位置，發動機試大車的聲音，此起彼落。試完車以後，通信指揮車的教官，控制著放行距離，每2000呎放一架。放著放著，忽然有一架飛機的油門，好像沒收回來，飛機在推滿油門的情況下，加速很快，通信指揮車還來不及反應，這一架飛機就已經起飛離地，低空掠過前面還在跑道上滾行的飛機，真是驚險萬狀。這時候通信指揮車的教官，專心一意的去輔導，已經升空的飛機，在沒有教官陪飛指導之下，如何把這個冒失的傢伙，輔導落地。其餘的飛機，魚貫的進跑道繼續滑行，好不容易把飛機帶到了最後進場邊。通信指揮車呼叫跑道上其他的飛機，趕快脫離，好讓這架飛機落地。這叫著趕快脫離，但又有冒失的傢伙，忽的又升空離地了。這時候通信指揮車的教官，才立即下令停止滑行，所有學官都回大講解室，準備開檢討會。
我們這兩位冒冒失失的同學，被隔離調查，甚至政戰部都介入，想瞭解有無思想叛逃的問題。最後調查的結果終於出爐，原來原因無他，祇因為平時常聽教官們擺龍門陣，吹噓軍刀機落地時，飛機利用餘速，把機頭帶起一些仰角，讓飛機看起來，像一隻昂首闊步的大公雞，非常的神氣。教官們還會私下比賽，看誰把機頭，帶起來的時間最久。學官們，讀書不求甚解，落地時因為是把油門收到最小，所以速度只會越來越小，飛機不會再起飛。而模擬起飛滾行時，油門可是加到最大，如果油門沒收回來，速度100浬/時，飛機一帶仰角，飛機就升空起飛了。因為這事件，是很單純的技術問題，所以這兩位冒失的同學，各停飛兩個月，罰兩個月飛行加給。
但是這次「烏龍單飛記」，卻早已傳遍全空軍，在空軍的趣譚，永遠留有一席之地。
2005年6月21日刊登於青年日報副刊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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